“你叫什麽叫？”丁栩的叫聲讓傅長歌有點頭疼，他一把把蜷縮在床底夾層裏的丁栩給拽了出來，“閉嘴！”

“我跟你說——閉嘴！”見丁栩一時沒反應過來，傅長歌操著那因為煙塵的浸染而顯得低沈喑啞的聲音又重覆了一遍，這聲低吼比起他平日裏吊兒郎當的樣子，倒是多了幾分威懾力。

丁栩自被傅長歌拽出來那一瞬便使勁掙紮著，此時被傅長歌這麽一吼，卻好像猛然醒悟了一樣，一下子停止了掙紮。但他渾身的力氣卻好像在剛才都耗光了，此時癱在地上一動不動，連眼皮都不帶多眨一下的，只剩牙齒依舊咯吱咯吱的響著。

不過傅長歌可沒心思去關心丁栩被嚇成了什麽樣子，他隨手把丁栩拎到一邊的地上，然後便回身去看那兩個剛剛皆被他一刀斃命的人。

——黑衣人。

借著遠處昏暗的火光，傅長歌在煙霧之中，依然辨清了那兩個人身上所穿的衣服，還有那蒙面巾的顏色。

“又是黑衣人……”這個念頭浮現在腦海之中時，傅長歌的心便猛然沈了下來。但傅長歌的心心中仍然抱有一絲僥幸，這絲僥幸讓他忍不住走上前去，扯下那兩個黑衣人的面巾，仔細查看他們的相貌特征，還有身上所佩戴的一應武器等物，希望找到點什麽來證明那十分渺茫的“僥幸”。

傅長歌一無所獲，意料之中——和以往兩次的情況一模一樣，黑色夜行衣、黑色蒙面，沒有過於突出的體貌特征。再加上矯健的身手，統一卻形制普通的長刀，還有那不要命的打法。除了這些，沒有任何諸如令牌、信件一類能夠表明身份的東西，一丁點兒的蛛絲馬跡都找不到。

——但這本身已經是一種特征了，一種毫不留痕的、和以往兩次一模一樣的特征。

“同一夥人。”若不是旁邊還癱著一個丁栩，煙塵也一刻不停地往口鼻裏竄，傅長歌恍惚間都要以為自己深處數百裏之外的玉山了。一次兩次、一個兩個人一樣，倒也難免了，但數次出現的、如此多“沒有絲毫破綻”的黑衣人，傅長歌自己都沒法說服自己，這不是同一個勢力下的同一批人。

“之前便有黑衣人刺殺過安浩歌，這場大火出自他們之手倒也算不上出奇，但這黑衣人追殺丁栩做個什麽……”傅長歌和顧辰生來的路上可沒發現半點黑衣人的蹤跡，他們出現的十分突然，這倒也與之前兩次相同，“只是……”傅長歌想著安然無恙地逃出大火的安浩歌和趙彥瀛，不禁陷入了沈思。

“……有……人……”傅長歌的耳邊突然傳來一個顫顫巍巍的聲音，他一時沒聽清，低頭看去，只見丁栩坐在地上抖得更厲害了，手卻是指著院外某處，“……有人。”傅長歌這時候才聽清楚丁栩說的是什麽，他連忙側耳一聽，的確，遠處傳來了此刻還十分微弱但卻越來越強的腳步聲。

傅長歌心中升起了一絲詫異，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註意力太不集中了，還是恐懼讓丁栩對於聲音更加敏感，竟然是讓丁栩比他自己還早發現了外面的異常之處。

但傅長歌可沒時間去深究這個問題，他的眉頭皺了一下，然後便伸手去拉癱坐在地上的丁栩，誰想到連拉了兩下竟都沒拉動。丁栩好像被一個大秤砣墜在地上似的，恐懼讓他根本沒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的分毫，只是下意識地牢牢扒著地面。

“真是麻煩。”傅長歌搖搖頭，嘆了口氣，然後他彎下腰湊近了丁栩。傅長歌的動作險些讓丁栩再次大叫了起來，只是在他剛剛張開口的時候，便猛然被傅長歌捂住了口鼻。接著丁栩感到後頸一痛，沒了知覺。

“這才幾日便重了如此之多，別說跟那位阮兒姑娘比了，簡直就是個……”傅長歌一把把昏過去的情緒從地上拽起來，扛在肩上，“秤砣——他哪裏用得著秤砣墜著，自個兒都要比秤砣沈上千百倍了。

傅長歌在心底發著牢騷，但動作卻是安靜的很，迅速而沒有一丁點聲響。他扛著丁栩向門邊走了兩步，靜靜地聽了聽門外的動靜。接著他走到屋內的另一邊，推開屋內的窗，扛著人從窗口一躍而出。

……

“麻煩。”傅長歌忍不住又腹誹了一句，他把丁栩放在了樹杈上，不由得猛的喘了好幾口氣，“還好這樹還算結實。”

丁栩的確是過於肥胖，這讓傅長歌從躍出窗口開始，便遇上了不少麻煩，包括險些卡在窗框上，和在把人扛到樹上時腳下一滑，差點倒在蔥摔下去。

就在傅長歌忍不住在心底抱怨的時候，他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一聲輕響。傅長歌伏在樹上，藏在枝杈間的陰影中，靜靜的聽著出現的那細微的響動——的腳步聲，由遠及近，越來越近，越來越響，直至停在了樹下面。

微微側頭看向那幾個站在樹下向周圍張望的黑衣人，傅長歌知道他們現在還沒發現自己和丁栩，不然就不會只是擡頭亂看這麽簡單，但也快了——現在二人棲身的這棵樹，樹冠雖大，但枝葉該燒的燒該掉的掉，早已剩不了多少，一個人尚且好說，但是決計掩飾不住他們兩個人的身形的。

看著依然毫無知覺的丁栩，傅長歌猶豫了一會兒，輕嘆了一口氣，心道：“我什麽時候這般心軟了。”

“或許……是因為顧辰生。”這個想法讓傅長歌不由得笑了，他沒有笑出聲，但嘴角卻咧的很開，“也不光是因為他……我要是不心軟，也不會……被人連騙帶哄的，跑那一趟平淮城。”傅長歌不由得仰頭，即是躲避煙塵的侵染，也讓遠處熾烈的火光映在他的臉上。

傅長歌閉上眼睛，沒在看樹下那些小心翼翼觀察四周的黑衣人——“一個、兩個、三個，一共三個……不，是四個，還有一個從院子裏出來了”即使不用眼睛去看，躍進傅長歌耳中的聲音也自會告訴他一切。

緩緩舒了一口氣，傅長歌輕輕解開丁栩的腰帶，又輕輕地將成腰帶綁在在樹幹之上，打了一個極為牢固的死結——

“丁小公子啊小公子，看來你得自求多福了。畢竟……我可沒法扛著你和人拼刀子。”傅長歌瞟了一眼自己綁在胸前的左手，又將那腰帶拽緊些。

接著，傅長歌從樹上一躍而下，他手中的直刀猛然出鞘，直直刺入了一個黑衣人的後心。隨著傅長歌回身、拔刀、落地的動作，血猛的噴了出來，讓傅長歌忍不住偏過頭去。

“真是……”傅長歌拿手抹了抹臉上的血，想感嘆些什麽，但卻沒有時間感嘆——下一個黑衣人已經沖了上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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